在加生活多年,逐渐有很多变化。虽然年年回中国探亲,但似乎短短十二年海外生活已将三十八年中国烙印逐渐淡化。对于我来说,一切的改变都是自然的,无声的。而对于相对静止的人来说,我的变化却是让他们不解,甚至不快的。其实,在目前大变的中国,不同的人同样也有着巨大的变化,只因为我在国外,我的变化就能成为冒犯某些人尊严的痛痒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,前些年,我总被怀疑我在海外的生活是否快乐。似乎无论我如何快乐,得到的评论也是:你快乐什么呀!当然,家人朋友就是一切的中国文化,却实难理解,一个人,没有家人亲人,一个人“孤独”地在外“漂泊”,能有幸福快乐可言。于是,我不免谈及我幸福快乐的原因。
殊不知,快乐和幸福,也会引起痛痒。特别在一些敏感的话题上,还会触犯一些人(不是所有人)的某种尊严。生活中遇到正常的问题,他们担心,说外国有什么好,无亲无故,病了没人端茶倒水(他们怀疑西方人是否会为家人端茶倒水)?对海归,就更恶毒, 会说他们混不下去才回中国!快乐,他们会说:那有什么,那又如何!你在外面快乐,似乎像是说他们在国内不快乐(似乎也对)!他们会用他们没有出过国门的见识告诉你:你越来越象外国人了!(如果没有接下来的评论,这句似乎也没什么),外国人自私,不懂亲情!似乎保持原样,和他们保持看法一致,就不自私,就懂亲情了;不一致,似乎就忘恩负义了。
其实,我们人类,性情是相近的,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。人,按国度分,按阶级分(有一定道理),其实也很浅表。按受教育程度和修养程度分,则是比较恰当的。一个人,读的书越多,走的地方越多,事业生活的经历越多,越能感受到生活的真谛,越应该知道自己不懂的东西更多,从而自我也就越来越小,也就不愿争输赢,争对错,更愿意分享幸福和快乐。可实事是,分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分享的过程,也埋伏着种种冒犯之危机。
中国人,外国人,中国文化或外国文化,经过几千年,都对人本身的属性有不同的深入的了解。西方有佛教,基督教,中东有伊斯兰教,中国有儒家学说,道家学说,易经,等等。他们都从方方面面对人性和世界进行研究,试图解决人生命及生活的价值问题。最终,我们都看到,人的属性是相近的,都是人!有简单的同情心,有限的和不稳定的爱心,有本性嫉妒心和私心。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,还是“ 人是有罪的”,本不在于人的本性,而在于人如何看待人本身。东西方在这个基本世界观上,存在巨大的差别,而不是说人本身有多大差别。东方儒家的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为抱怨人的本性,喋喋不休地讨论人的缺点埋下了伏笔,(道家还人自然本性,对人性不加以好坏评定,所以,道家只是修身养性),而西方“人是有罪的”基督观点,为人类超越人之本性,追求更高境界打下理论思想基础。
虽然人性相近,但习惯则千奇百怪,千差百异!世界上的人们,并不因为本性相近而能成为朋友,恰恰因为习惯相远而终成为陌路人。人与人之间是这样,家人之间未曾未必不是一样?尊敬不同的习惯,保持自己的冷静,则是习惯不同的人之间友好相处的基本条件。但吃饭大拌其嘴,餐桌上,满地乱吐骨头剩物,公众大声电话,旁若无人,邻居十年视如陌路,电梯抽烟(明牌告示严禁吸烟)无人制止。。。这些习惯,难与以之为友,冷静相处。。。
在蒙特利尔,网上常常有中国,外国的话题,也常常为我们海外华人还是不是中国人而讨论不休,更有抱着中国的传统文化,大肆贬低所谓“西化或洋化”,接受西方文化的中国人。难道少不如多,丰不如寡吗?鲁迅先生聪明的拿来主义,是什么意思?我想,我们人并不是简单的猴子搬包谷,捡了新的就会丢了旧的。如果那些旧的如此容易被丢掉,那说明真该丢了!
其实,国家只是政治对人群的划分,将土地按人群的利益而进行的划分,而不是按教养,思想来划分的。心灵的国度,于我,是有教养有高于本性的爱,和没有教养,有限的和不稳定的爱, 无论他是谁或哪国人;基督观点是:天堂和地狱;佛教是今生和来世,儒教是仁义礼仪和不仁不仪;道家是:人与天地为国家。现实生活里,其实存在着众多的国度,而观念相近,习惯相似的朋友,自然会组成最亲密和牢固的国度,一切其它的原因,都不足以让此国度成立和存活。
说到底,我是中国人,又不是。我并不太在意我是哪国人。我更愿意是道家的国人,属于天和地的人,符合自然的人,是有教养和高于人自然本性爱的人(和道家似乎有点矛盾,但其实不矛盾)。我常常宣扬我是国际主义者,而不是爱国主义者;是心灵属于美好自然的人,是崇尚进步和发展的人,是放下了没用的高傲和自尊的人,是尊重实事的诚实的人,是放弃了狭隘的爱国主义而以天地为国家的人,是没有兴趣证明我永远正确的人(永远正确不可能,也没有意义),是明白中国文化传统,认同部分又不认同部分的人,是了解西方主流非主流社会,认同也不认同的人。我是个有复杂知识结构的人,但归根结蒂是一个真实,诚实,自然和简单的人,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单纯的人。
生活是无限美好的,爱是一定的,但不能一同享受生活,对生活有不同的感受,并不应该影响生活美好本身。因为天地之间有空气,阳光和水,有依然还活着的我们。生活中,生命更为首要和重要。让我们成为简单而幸福的人,做不以下一代思想行为是否符合父母或传统为交换条件的独立人,做不把自己天赐的健康人拥有的幸福忘掉,而寄托于子女“孝顺”的开明的人,做坦荡大度,誓死如归的人,做永远好奇,挑战自己,让生活充满新意,创造美好生活的人。
我爱我的家人, 但更爱和我属于同一心灵国度的人,爱能把复杂的生活简化而享受生活分秒的人们。愿不同习惯的人们,珍惜生活和生命,各得其所,各享其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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